王剛最近剛為父母安裝了一套5kW的家庭光伏電站。父母沒有退休金，王剛琢磨著花幾萬塊錢裝個光伏電站，也讓父母有個零花錢。只是電站還未并網，新政策就出來了，王剛并不了解降電價與控規模對光伏行業意味著什么，他只是想知道，家里的光伏電站現在能拿多少錢電價？他也不明白，為什么政策說變就變。他說，當初安裝商找到他的時候，明明告訴他，安裝家庭光伏電站是有國家文件支持的，國家電網會按時把錢打到銀行卡里……
《關于2018年光伏發電有關事項的通知》出臺之后，光伏們后臺收到數百條留言，相當一部分來自于從事戶用光伏的經銷商與業主。這些人中，有的剛交了十幾萬保證金簽約成為代理商，有的剛付款囤了上兆瓦的貨，有的手頭還有幾十戶的電站未并網。對于他們來說，這份文件更像一條毫無回轉余地的“絕路”，既斷了這些小老板們想在光伏市場撈金的前途，也斷了他們對光伏，甚至是對國家公信力的信心。
光伏新政策致分布式成重災區，戶用尤甚
6月1日823號文出臺之后，整個光伏行業“沸騰”的焦點主要集中在三方面：第一，分布式實行規模管控，“今年安排1000萬千瓦左右規模用于支持分布式光伏項目建設”，而截止5月份，這10GW基本已經用完殆盡；第二，“明確各地5月31日（含）前并網的分布式光伏發電項目納入國家認可的規模管理范圍”，即5月31日之后并網的分布式項目只能等到明年指標；第三，“自發文之日起，新投運的光伏電站標桿上網電價每千瓦時統一降低0.05元”，彼時的解讀為所有地面電站的降價時間從630提前到了6月1日。
6月2日，光伏們通過相關途徑確認，已獲得指標的普通地面電站若在630前并網仍可享受原電價，6月4日，這一點得到了行業協會再次確認。行業迎來最后一個630，投資商一邊松了一口氣，一邊快馬加鞭的趕工項目。
531一刀切也將所有在建的、備案的、開工的分布式光伏電站劃在了2018年指標規模之外，但從事工商業電站投資的企業很快將槍頭調轉至高比例自發自用以及用電價格高的項目中，“收自發自用項目”頻繁出現在朋友圈及各大微信群。不少投資企業向光伏們表示，自發自用的項目大部分會繼續做下去，全額上網的項目需要改變計劃。
普通地面電站與工商業分布式項目，或是得到了緩沖期，或者是還有別的投資選擇。但對于戶用光伏市場，以上兩種均沒有。近期一份關于戶用光伏企業的聯名建言中如此表述，“戶用光伏由于單體體量小，分布較分散，用戶自發自用電價水平較低等因素，度電成本與發電收益和大型集中式地面電站及工商業分布式光伏電站相比有較大差距，離平價上網仍有一段距離。”
貿易商、經銷商：壓貨、糾紛、人情壓力
新政策出臺之后，山東某地戶用光伏經銷商高明在醫院度過了兩天的高燒時間。他還在等待最終的分布式光伏管理辦法，目前高明手中有一部分以2.5元/瓦價格采購的協鑫組件，“如果確定政策沒有回旋余地的話，會選擇低價拋售手里的組件止損”，高明說，按他了解到的市場上設備回收價格，他手中的貨物至少要貶值30%左右。
張曉斌向光伏們表示，最近接到的電話都是抱怨，但當前現金流比什么都重要。據了解，市場上晶科原廠高效310W單晶組件，收購價僅為2元/W，這些組件將會被運往非洲等地進行二次銷售。這意味著，這些拋售的組件每瓦至少損失0.5元。
“身邊的同行里沒有最慘，只有更慘”，高明告訴光伏們，“有些比較大的經銷商，一個月安裝500戶左右，手里未并網的最少也有200戶，10kW一戶。許多貿易商壓了大量的貨，有的跟組件廠商簽訂了協議，今年要拿10MW的貨，交一部分保證金獲得低價，估計保證金是沒戲了。”
比金錢損失更棘手的是大量已備案未安裝電站和已安裝未并網電站所帶來的客戶違約風險糾紛，目前大部分經銷商選擇將新政出臺的事壓下，避免客戶蜂擁上門。“目前手頭上還有25戶，規模總計300kW的訂單未并網。政策出來之后我們還在壓著，客戶還沒反應過來”，高明介紹道，“一些項目采取貸款的方式建設，目前僅收取了50%貨款，而貸款需要先并網再放款，所以，前期電站建設需要我先墊資，這樣的情況也不在少數。”
另一位接受采訪的經銷商李華表示，自己手中目前仍有1MW的存貨和1MW的在建項目，如果拋售，將帶來約40-60萬的損失。由于不能按原電價并網，有的客戶認為這是欺騙行為，要求拆除電站，許多同行面臨虧損幾百萬和大量訴訟，客戶鬧得很厲害。
“一個老大爺，花費畢生積蓄安裝光伏電站，經銷商收錢后，申請了并網，新政策一出，無法明確以0.75元/度的電價并網，老大爺要求經銷商退款。經銷商說不可能退，讓用戶去自己找政府。老大爺說要去上訪，經銷商表示可以帶著他一起去”，談起身邊的案例，高明很無奈，“這事不人道，但很現實”。
多數經銷商將起步市場選在了自己家鄉，很多糾紛涉及到的人情關系也讓他們備受煎熬，高明說，一些熟人的訂單，政策一變，根本無法跟他們解釋。
戶用光伏市場之殤：無法修復的信任
“我在做戶用光伏的時候，有些拒絕的老百姓就是以國家政策不敢信為由，不安裝電站，我那時候覺得他們很無知，在農村呆傻了，現在看看原來我特么才是傻子！”這段話來源于某篇文章下的熱門留言。同樣，在高明看來，政府已經失信。
2016年下半年，我國分布式光伏開始蓬勃發展，在地面電站規模控制趨于嚴格的趨勢下，各大廠商紛紛將分布式視為必爭的戰場，戶用也是著力發展的方向。企業、媒體大陣仗的宣傳攻勢下，光伏的普及度漸漸提高，越來越多的百姓選擇在屋頂上裝上光伏板，畢竟既能拿補貼，又能響應國家“綠水青山就是金山銀山”的號召，支持新能源的發展，兩全其美。
2017年逾40萬戶的安裝規模讓無數人看到了戶用光伏蘊藏的潛能，各大廠商定下宏大的出貨目標，極力鼓動更多的人加入自己的戶用光伏品牌，無數外行人沖著對國家政策的信任與看好，投入了幾乎全部身家進入光伏行業。
5月31日政策下發，國家一腳剎車踩得又快又狠，在行業始料未及的情況下，所有人在新政的擋風玻璃上碰的頭破血流。光伏行業往哪走？所有人都懵了，戶用光伏還能做嗎？沒人敢給自己一個答案，甚至更多的業主開始無聲地問，說好20年的補貼，還能拿到嗎？
新政之后，這個由各企業砸重金好不容易拼出來的市場，或許就此偃旗息鼓。農戶、經銷商已經對所謂的權威政策失去了信任，起碼這一批涉足戶用光伏的人此后不會再次踏入。正如高明所說，信任一旦打破，重建談何容易！
這一下碰的太疼了，沒人敢把頭伸出來看看。
據光伏們了解，目前在建未來得及531并網的戶用光伏電站容量大約為200-300MW，筆者認為，這批電站即使納入今年的指標范圍，也并不會對補貼缺口產生過大的影響。當前，各省光伏行業協會也正著手統計戶用光伏的建設情況。這是一個涉及人數眾多，并且是清潔能源進入千家萬戶的最佳宣傳口，如果丟了，此后能源轉型大概也只有政府自己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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